中朝人民力量大,打败了美国兵呀。
全世界人民开口笑,帝国主义害了怕呀……多好,简单直接。
冬生说,我弟弟嗓子好,适合唱赞美诗。
我说,我的嗓子也不赖。
礼拜天,我们常到北馆去玩,北馆小学就在教堂的大院子里边,几排平房,几棵大树,跟公立的方家胡同小学不能比。在北馆我们不敢像在鬼子坟那般放肆,特别是进到那高大的教堂里面,看着燃在烛台上的一根根蜡烛,看着墙壁上晃动的一幅幅人像,觉得新奇陌生。画像的脑后都有一圈金光,眼仁儿都很白很亮,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你,无论你走到哪个角度,他们都在看你,让你躲没处躲,藏没处藏,索性不看。我爱看擦拭烛台的修女,手指修长,黑袍子下头露出精致的皮鞋。烛光照耀下,那张脸光润得比墙上的画好看多了。我认识其中的一个,叫玛丽,她跟我们家的小狗一个名字。我们家那只玛丽狗是我的五哥从狗市上给我妈买来的,白色普通京巴。老五跟北馆的玛丽认识,他向我妈吹嘘他爱玛丽,跟玛丽亲过嘴。老三说,充其量玛丽是亲了亲老五的脑门儿,她亲过很多人的脑门儿,不单是老五一个。被亲过的老五很激动,就把买来的狗叫了玛丽。后来老五死了,玛丽狗也死了,我妈想念老五,又买了一只,还是京巴,还叫玛丽,至今,那只玛丽狗在我们家很欢实很幸福,地位比我要高一个档次。我跟玛丽说起老五和玛丽狗的事,玛丽说她还记得老五,那是一个很有才华、很有个性的人,留学法国,能说一口流利的外语,却穷困潦倒,冻死在后门桥下。我五哥的事,几乎大半个北京城的人都知道,我不想接221玛丽的话头,但是我看到玛丽的蓝眼睛有些湿润,她捧起我的脑袋,在我的额头亲了一口,就像当年亲老五一样。她的嘴唇湿湿的、温温的,有股栀子花的味道。我看到了玛丽眼角细碎的皱纹,这个玛丽已经不年轻了,我的五哥活着也该奔五十了,他是我爸爸第一个妻子的小儿子,因为不学好,被我爸爸赶出了家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