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都看得出,两个朋友的主要思想和精神生活使他们完全不宜于管理一个印刷所。戈安得弟兄成为主教专区的承印商和出版者,又是本州今后独一无二的报刊——《夏朗德时报》的业主,每年有一万五到两万法郎的营业;小赛夏的印刷所每月勉强做到三百法郎,除了付监工的薪水,玛利红的工资,捐税,房租,大卫一个月只到手上一百法郎。换了勤谨巴结的人,准会添一批新铅字,买几架铁机,用便宜的印刷工价向巴黎的出版界兜揽生意;这位老板和他的监工却一心一意在学问上做工夫,看见还有最后几家客户的生意就满足了。戈安得弟兄终究摸清大卫的性情脾气,不再毁谤;他们觉得最聪明的办法是让那家印刷所苟延残喘,维持一个不上不下的局面,免得落在一个精明强干的同行手中;他们自动把零件生意介绍给大卫的铺子。可见只因为竞争的人算盘精明,大卫在生意上还能存活,他自己可并不觉得。戈安得对于他们所谓大卫的“怪脾气”暗暗欣幸,表面上对待大卫很公道,很正直,其实他们的行事和驿车公司差不多,为了防止竞争,自己开出新公司来假装有人抢生意。
赛夏屋子的外表同内部的寒酸简陋完全一致,老熊从来没修理过什么。日晒雨淋,天时不正,过道的门像老树干,布满不规则的裂痕。虫蛀的屋顶盖着法国南方通行的凹瓦;门面造得很坏,砖石并用,杂乱无章,似乎吃不消屋顶的压力,往下沉了。虫蛀的窗槅子装着高大的护窗板,因为天气热,外面加上厚实的横闩。开裂得那么厉害的屋子,安古兰末城里很难找出第二所;要没有三合土的粘力,早已支持不住。两头亮,中间黑的工场,壁上全是招贴,下半截经过工人们三十年来的摩擦,变了棕色;楼板上吊着绳索,地下堆着纸张,放着几架旧机器,压纸的石板,一排排的铅字架;工场尽头,两边两个小亭子,老板和监工各据一方:你们想象一下这个景象,就能体会到两个朋友的生活。